第六十九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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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
兩天後的黃昏, 鳳袍制作好送來試穿，再做最後的微調。
這種參加大典的服飾典雅雍容，層層疊疊，由中單、蔽膝、大帶、革帶, 履襪, 玉佩、綬花等等組成, 一層一層穿上，再戴上金色鳳冠，對著落地大銅鏡一照, 雖然符杉一直覺得自己是條鹹魚，現在也覺得……
嗯, 是一條很貴的鹹魚。
“公主……不, 娘娘穿上鳳袍，真是貴氣天成。”
春蕓眼睛都要冒桃心了。
符杉試完衣冠，就張開手臂讓人一層層給解下來，整齊疊好放在一邊。
又聽負責大典的官員匯報準備進度。
說真的，籌辦此事的人幾乎要忙瘋了，時間短, 任務重, 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。冊封時所穿的新鳳袍, 去素義門接受文武百官和番邦使者朝賀的新鳳輦，新的皇後鳳印, 以及鐘鼓宮樂、舞蹈，宴會，和各位皇親國戚所需用的一切等等等等。
因為越是有人私底下議論什麽義堂兄妹, 認為應該偷偷摸摸一筆帶過，厲南棠越要弄得煊赫盛大, 叫所有人知道他們是堂堂正正的結發夫妻。
符杉含著從容的淡笑，聽完進度，並按照慣例吩咐一些事情，等人一出去，就小臉一垮，張開手臂面朝下慢慢撲倒在美人榻上。
厲南棠進來時，就看見她趴睡在美人榻上，一動不動。
快步疾走到榻邊，往側邊一坐，伸手搭著她單薄的肩胛骨搖一搖。
“不中午，不晚上的，怎麽黃昏還睡起來了呢，是不是哪兒不舒服？”說著說著，手又習慣性往她額頭摸。
一動不動的人，臉壓在枕頭上，悠悠嘆了口氣。
“沒生病，就是覺得累，心累。”
“心累？怎麽有誰惹你心煩了嗎？”
腦袋在枕頭上搖一搖，“沒有，我提前為大典那天感到累。”
身後傳來短促的一聲笑。
“你這怕麻煩的性子呀。本來，只用大典累一天，你提前兩天犯愁，豈不是一共要累三天，你這樣多吃虧呀。”
“也是哦。”鹹魚在美人榻上翻了個面，仰面看著側坐在身邊的男人。說真的她挺欣賞厲南棠這點兒的，他是個活在當下，效率極高，自律理智，關鍵是精力超級旺盛的人，整日起得比雞早，睡得比狗晚，幹的比驢多，還精神奕奕的。
“我發現你這人吧，就沒怕麻煩過。咱們一起經歷的大婚，那次就把我累的夠嗆，想起大典得比那次還要麻煩，我這心就煩躁起來。你倒好，看來一點兒也沒受影響。你是不是覺不到累呀？”
那次的新婚禮服還沒有這次隆重繁覆呢，流程也比大典簡略很多，一天下來，她都累的找不著北了。
鳳冠沈沈，長久端坐，脖子肩膀和腰肢都酸疼的厲害。最關鍵是畫著盛妝，不方便吃東西喝水。就算方便也不能痛快吃喝，因為穿的那禮服層層疊疊，不方便解手。
符杉之前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，從來不勉強自己，不累著餓著自己。所以那天的累餓對她來說記憶猶新，心有餘悸。
“我也是人，又怎麽會覺不到累呢，只是強撐著不叫人看出來罷了。”
厲南棠也回憶起那個相敬如賓的新婚夜了。
公主大婚，禮節繁瑣，賓客眾多，步步不能出錯。縱然當時不喜歡這婚事，到手的事情就不願意出醜，所以厲南棠熬夜反覆演練禮節與流程步驟。
成婚那日折騰了一天，白天也是控制飲食，等晚上被灌了許多酒，再加上心裏郁氣，面上雖然很鎮定，其實身體很難受。
等進入婚房，移開新娘團扇，原本的憤懣不滿，在對上一雙小白兔一樣清純動人的大眼睛時，當時心裏微微一怔。
縱然可惡，但著實嬌艷。
黛眉描的細長，眉心點著花鈿，緊閉的嘴唇，花瓣一樣。
長長睫毛忽閃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，紅唇微張，似乎想要說話。
當時的他想起對方的可惡之處來，立即移開視線，漠然揚起下巴。按規定對飲了交杯酒，等伺候的人都出去以後，就不再管她如何，自顧自脫了外衫，靴子，直接上床蓋被子閉眼睡覺。
公主能強迫他成婚，但不能強迫他發生關系。
厲南棠打定主意，今晚上就是她氣的沖過來打人，也裝死裝睡，對她一根手指頭都不碰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少女只是呆了半晌，而後沒有哭沒有委屈沒有鬧，竟然也在床的另外一側，離得他遠遠的，解開鳳冠和外衫，合衣躺在另外一頭睡了……
-符杉把手枕在腦後，仰面躺著回憶：
“那天累急了，頭半夜竟然睡不著，只聽見你睡得沈沈的，恨不得把你的好睡眠分給我一半。”
厲南棠俯身順勢躺在她身側，單手支著頭說：
“怪不得你半夜爬起來偷吃東西呢，咯吱咯吱小松鼠一樣，原來是半夜睡不著餓醒了呀。”
“你才松鼠呢……不對，你怎麽知道我起來吃東西……好呀，原來你也沒睡著，你裝睡。”
“沒裝睡，就是睡眠警醒些，有點兒動靜就醒了。而且，你爬出去時踩了我一腳。”
“有嗎？”
厲南棠記得自己大腿一痛，驀地醒來時，先嗅到一股脂粉甜香。
手背被絲綢滑過，陰影蓋在自己眼皮上，他感覺有人橫跨他的身體。
拳頭握緊，松懈的肌肉頓時緊繃，一股煩躁怒氣湧上心頭。
還以為公主打算趁他睡著了強上，陰影卻在眼皮上滑走了，再次感受到燭火的紅光。
隨即床鋪微動，聽見有人踮著腳下了床。
厲南棠握緊的拳頭，慢慢松開，繼續閉著眼睛裝睡，只是耳朵不由得豎起來。
嘩啦啦倒茶的聲音，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透過薄紗帷帳，厲南棠稍微擡身，瞇細眼睛，看見有個影影綽綽的人影站在圓桌邊的位置上，雙手捧著糕兒，正咯吱咯吱吃。
他咳嗽一聲，那身影頓時就像受到驚嚇，完全僵住不動。
倒像是個被利箭釘住的小兔子那麽呆呆的。
瞧她這麽呆呆乖乖的模樣，厲南棠一時間竟聯想不到當初抱著他還反咬一口的無賴霸道模樣。
良久，這邊靜止不動，那邊覺得安全了，窸窸窣窣吃東西的聲音又慢慢響起來。
也不知為什麽，忽然他又一翻身，鬧出點兒動靜。吃東西的聲音又立馬暫停。
最後或許是她吃的有點兒急，又喝了水，等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爬上床，躺下沒多久，厲南棠困意上湧，即將再次睡著的時候，耳邊忽然響起打嗝聲。
厲南棠一下子又醒了。
閉著眼睛，只聽見打嗝聲很有節奏。
他本來想不管，公主饞貓，大半夜偷吃點心導致打嗝，又不關他的事兒。
誰知道她難受起來，就輾轉反側，又蹬被子又翻身，在旁邊動來動去。
厲南棠睡眠警醒，往日身側從來沒有人，這一刻覺得成婚真的好煩啊，有個人在旁邊一直打擾他睡覺。
一個不停打嗝，一個不停裝睡，最後厲南棠實在受不了了，驟然翻身，將手搭在她的嘴上。
打嗝就怕嚇。
符杉驀地嚇了一跳，渾身僵硬，又像只石化的兔子。於是屏息等了一會兒，忽然驚喜地發現自己不打嗝了。
厲南棠還記得當時先是煩躁，接著就感受到掌心下的柔嫩。
忽視心底一瞬的異樣，他佯裝睡熟，等她停止打嗝，又把手從她嘴巴滑下……
——“好啊，早知道你是故意嚇唬我，我就該狠狠打你手背兩下。”
如今，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在她面前，指節纖長秀氣，虎口處一粒細小的紅痣。
“好男兒不欠賬，別客氣，打。”
“哼，打你有反作用力，我手還疼呢。”
符杉才不要聽他指揮，於是那只手準備移開的時候，就被她兩只手逮住，符杉對著虎口就啊嗚一口咬了下去。
“不疼。”
啊嗚~用力。
“真不疼。”
啊嗚~更用力。
“嗯，一點兒都不疼……”
啊嗚~更更用力。
“……嘶，別咬的你牙疼了，好杉兒，松松嘴……羊肉好吃，人肉不好吃……”
*
九月初，登基大典肅穆莊重，冊封皇後的典禮更是富麗堂皇。
那天風和日麗，鐘鼓齊鳴，雅樂響起，侍女緊隨其後，符杉走進排滿文武百官的大殿。
頭戴鳳冠，身著鳳袍，於樂聲中典雅莊嚴穿過群臣，走上前去。
皇後的鳳印放在精美的玉盒裏，由國舅安國公高本立正式奉上。
皇後接過鳳印，登上與龍椅並排的鳳座，隨後就是禮官宣旨，誦四言賀詞，奏古樂，冊封禮成。
於是又乘坐巨大的，裝飾雉翎，懸掛紫色彩綢的鳳輦去皇宮的素義門，站在高大的樓臺上，接受廣場各位皇親國戚，文官武將和番邦使節的跪拜慶賀。
最後回宮宴請百官和番邦使節等人。
鳳冠巧奪天工，用料紮實，所以也特別重。符杉頂著這麽重的鳳冠，擡頭挺胸，端莊優雅一整天，累的脖子發酸。
典禮需要莊重，又那麽多人，鳳袍層層疊疊，感覺把自己裹成一個華麗的木偶，只提醒自己記得每一個步驟。這種時候，人好像工具化了，只記得完成任務，於富麗輝煌中，感官像是封閉了。
那種隆重肅穆中，也不能扭頭看厲南棠。
印象裏只記得他身著十二章龍袍，頭戴冕旒，端坐在高臺之上，接受眾人朝拜。
熟悉的面容隱藏在垂掛的冕旒珠串之後，只讓人覺得高深莫測，衣不沾塵，矜貴如神祇。
遙遠，但巨他媽帥。
怪不得哪個天才說過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帥的。
因為醜的也會氣你，生氣時看到醜臉，越看越氣。
帥的雖然也會氣人，但生氣時看見帥哥，就很容易露出笑容。
厲南棠邁進寢殿內室的時候，就看見符杉坐在羅漢床上，摘下了鳳冠放在案上，正低頭露出一段雪頸，叫春蕓幫她揉後頸。
周圍人稟報後，符杉和春蕓都站起來了，厲南棠走到跟前，眼尾瞥了春蕓一眼，她就馬上福身退下了。
符杉擡起頭，看著仍舊一身正式龍袍冕旒的男人，這回很近，看清楚冕旒珠串後面的臉了。由於微微疲累，因而眉眼帶了幾分淩厲，又冷又帥。
冷面帥哥把手指放在她後頸上，接替春蕓未完成的工作，一輕一重的給她按揉，低頭對著她眉眼轉柔，剛要微笑……
一只手忽然觸碰冕旒垂珠。
“別笑！”
厲南棠：？
“你這樣冷著臉的樣子，真俊俏，叫我多看一會兒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厲南棠努力繃直嘴角，還是忍不住偏過頭去，響起短促輕快的笑聲。
別人都敬畏威嚴羨慕權勢，就她一如既往地以貌取人。
這種大規格典禮要正襟危坐，一整天下來其實非常累人，肅穆莊重之下就不免沈重，現在沈重的心情倒是風吹雲散，一掃而空。
符杉封閉的五感，在帥哥面前都回來了。煌煌燭火下，鍛袍顯示著高級的柔光。十二紋章下的男人，簡直像個精致華貴的大型皇帝手辦，也就得虧現在沒有手機，不然符杉真想全方位拍個九宮格永久保存。
符杉純欣賞了老半天，才許他摘掉冠冕，脫去層層疊疊的大典服飾。
換上輕便的常服，熟悉的厲南棠回來了。
符杉只著煙紅羅裙，軟綿綿懶洋洋趴在美人榻上，指揮那個男人給她揉完僵硬的脖子，再揉酸疼的腰。
“哎呦，今天我都快累死了，總算挺過去了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鹹魚趴在引枕上，被揉到酸疼的地方，哼哼唧唧的，快成一條死掉的鹹魚。
“這麽累，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男人斜坐在她身側，左手抓著纖纖如楊柳的細腰，右手的大拇指按著後腰窩，輕輕打旋。
“可不是。”
又酸又麻又痛又舒服，叫他這麽一揉，符杉一會兒哎呦，一會兒哎喲喲。
“你別叫。”
掐著腰的手指忽然用上力氣。
“怎麽當了皇帝這麽了不起，管天管地管別人叫？”
“你叫的我想……你。”
“……”
符杉從引枕上偏過頭，對上他微微起伏的衣襟。
於是臉上一熱，扭過頭，默默閉上嘴。
厲南棠服侍的很周到，符杉被按摩的渾身舒坦了，於是投桃報李，叫他坐著，也給他按摩按摩僵硬的肩膀。
“你肉還真結實啊，都按不動。誰給你按摩，公平來說得多收一倍的錢。”
符杉費著死力氣給他揉，他大刀金馬，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，任由她在後頸肩背上按揉，閉著眼睛，長長的睫毛隨著身體的微微晃動而顫抖。
“你按得挺好的呀……怎麽不按了？”
良久，身後沒動靜了，厲南棠睜開眼睛抗議。
他按的時間可是她按的時間五倍還要多呢。
符杉揉揉手腕，想罷工。可看著明顯想要繼續按摩的男人，稍微有點兒心虛，於是站起來，腳尖點點他。
“你躺下，我給你來個深度按摩。”
男人看著她，緩緩仰面躺下。
“翻個面，沒聽說肚子要按摩的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厲南棠聽話地翻過身。
等了一會兒，肩胛骨那兒忽然傳來重重的勁道，是比剛才用手有力量的多。
“你所謂的深度按摩，就是用腳踩呀？”果然一如既往的敷衍。
“要不然呢？你該不是嫌我腳不幹凈吧，告訴你，我不僅用香胰子洗過腳了，還泡過花瓣呢，不比你的手臟。當然你要真的有潔癖，想拒絕我的深度按摩，我同意。”
反正她要力氣沒力氣，要腳有腳，不要腳她就正好歇息。
“要。辛苦你別光踩背，也按按別的地方呀。”
雪白的腳丫就順著背一路往下踩。
到了後腰窩的時候，她也學他，轉悠著揉了會兒。
這回被揉的悶哼的成了厲南棠了。
“你這肉，是不是天生就這麽結實，我再按也就這樣了。”
簡直是越按越緊繃越僵硬，寬闊的背肌都鼓起來了，顯出遒勁的弧度。符杉忍不住反手摸摸自己後肩，觸手軟綿綿的肉，就自己這麽不愛運動，一輩子也長不出這種背部肌肉吧。
符杉的腳尖從寬肩滑過他勁瘦的腰肢，準備結束工作。
男人身子微微一抖，像是su麻/麻的電流經過肌膚，忽然大手扣住她纖細的腳腕，符杉驚叫一聲，他已經又翻了個面，面對著她，且把她拉下來，坐在他身上。
厲南棠俊臉泛紅，慢慢坐起身來，單臂就牢牢攬著她後肩。
手指扶著她，順著側邊衣縫就滑進去了。
“按摩是對我不太管用。咱們換個管用的。”
符杉隔著布料按著他的手，叫他碰到癢癢肉，忍不住微微弓著細腰。
“單獨入睡就挺管用的。咱們別挨邊，你自己老實睡一覺，第二天起來，保管你哪兒都不疼了。”
男人手臂一收，溫熱的身體貼緊，他就低頭堵住了她的嘴。
相敬如賓，互不幹擾這種傻事，現在就算花錢雇他幹，他也不要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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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後的黃昏, 鳳袍制作好送來試穿，再做最後的微調。
這種參加大典的服飾典雅雍容，層層疊疊，由中單、蔽膝、大帶、革帶, 履襪, 玉佩、綬花等等組成, 一層一層穿上，再戴上金色鳳冠，對著落地大銅鏡一照, 雖然符杉一直覺得自己是條鹹魚，現在也覺得……
嗯, 是一條很貴的鹹魚。
“公主……不, 娘娘穿上鳳袍，真是貴氣天成。”
春蕓眼睛都要冒桃心了。
符杉試完衣冠，就張開手臂讓人一層層給解下來，整齊疊好放在一邊。
又聽負責大典的官員匯報準備進度。
說真的，籌辦此事的人幾乎要忙瘋了，時間短, 任務重, 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。冊封時所穿的新鳳袍, 去素義門接受文武百官和番邦使者朝賀的新鳳輦，新的皇後鳳印, 以及鐘鼓宮樂、舞蹈，宴會，和各位皇親國戚所需用的一切等等等等。
因為越是有人私底下議論什麽義堂兄妹, 認為應該偷偷摸摸一筆帶過，厲南棠越要弄得煊赫盛大, 叫所有人知道他們是堂堂正正的結發夫妻。
符杉含著從容的淡笑，聽完進度，並按照慣例吩咐一些事情，等人一出去，就小臉一垮，張開手臂面朝下慢慢撲倒在美人榻上。
厲南棠進來時，就看見她趴睡在美人榻上，一動不動。
快步疾走到榻邊，往側邊一坐，伸手搭著她單薄的肩胛骨搖一搖。
“不中午，不晚上的，怎麽黃昏還睡起來了呢，是不是哪兒不舒服？”說著說著，手又習慣性往她額頭摸。
一動不動的人，臉壓在枕頭上，悠悠嘆了口氣。
“沒生病，就是覺得累，心累。”
“心累？怎麽有誰惹你心煩了嗎？”
腦袋在枕頭上搖一搖，“沒有，我提前為大典那天感到累。”
身後傳來短促的一聲笑。
“你這怕麻煩的性子呀。本來，只用大典累一天，你提前兩天犯愁，豈不是一共要累三天，你這樣多吃虧呀。”
“也是哦。”鹹魚在美人榻上翻了個面，仰面看著側坐在身邊的男人。說真的她挺欣賞厲南棠這點兒的，他是個活在當下，效率極高，自律理智，關鍵是精力超級旺盛的人，整日起得比雞早，睡得比狗晚，幹的比驢多，還精神奕奕的。
“我發現你這人吧，就沒怕麻煩過。咱們一起經歷的大婚，那次就把我累的夠嗆，想起大典得比那次還要麻煩，我這心就煩躁起來。你倒好，看來一點兒也沒受影響。你是不是覺不到累呀？”
那次的新婚禮服還沒有這次隆重繁覆呢，流程也比大典簡略很多，一天下來，她都累的找不著北了。
鳳冠沈沈，長久端坐，脖子肩膀和腰肢都酸疼的厲害。最關鍵是畫著盛妝，不方便吃東西喝水。就算方便也不能痛快吃喝，因為穿的那禮服層層疊疊，不方便解手。
符杉之前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，從來不勉強自己，不累著餓著自己。所以那天的累餓對她來說記憶猶新，心有餘悸。
“我也是人，又怎麽會覺不到累呢，只是強撐著不叫人看出來罷了。”
厲南棠也回憶起那個相敬如賓的新婚夜了。
公主大婚，禮節繁瑣，賓客眾多，步步不能出錯。縱然當時不喜歡這婚事，到手的事情就不願意出醜，所以厲南棠熬夜反覆演練禮節與流程步驟。
成婚那日折騰了一天，白天也是控制飲食，等晚上被灌了許多酒，再加上心裏郁氣，面上雖然很鎮定，其實身體很難受。
等進入婚房，移開新娘團扇，原本的憤懣不滿，在對上一雙小白兔一樣清純動人的大眼睛時，當時心裏微微一怔。
縱然可惡，但著實嬌艷。
黛眉描的細長，眉心點著花鈿，緊閉的嘴唇，花瓣一樣。
長長睫毛忽閃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，紅唇微張，似乎想要說話。
當時的他想起對方的可惡之處來，立即移開視線，漠然揚起下巴。按規定對飲了交杯酒，等伺候的人都出去以後，就不再管她如何，自顧自脫了外衫，靴子，直接上床蓋被子閉眼睡覺。
公主能強迫他成婚，但不能強迫他發生關系。
厲南棠打定主意，今晚上就是她氣的沖過來打人，也裝死裝睡，對她一根手指頭都不碰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少女只是呆了半晌，而後沒有哭沒有委屈沒有鬧，竟然也在床的另外一側，離得他遠遠的，解開鳳冠和外衫，合衣躺在另外一頭睡了……
-符杉把手枕在腦後，仰面躺著回憶：
“那天累急了，頭半夜竟然睡不著，只聽見你睡得沈沈的，恨不得把你的好睡眠分給我一半。”
厲南棠俯身順勢躺在她身側，單手支著頭說：
“怪不得你半夜爬起來偷吃東西呢，咯吱咯吱小松鼠一樣，原來是半夜睡不著餓醒了呀。”
“你才松鼠呢……不對，你怎麽知道我起來吃東西……好呀，原來你也沒睡著，你裝睡。”
“沒裝睡，就是睡眠警醒些，有點兒動靜就醒了。而且，你爬出去時踩了我一腳。”
“有嗎？”
厲南棠記得自己大腿一痛，驀地醒來時，先嗅到一股脂粉甜香。
手背被絲綢滑過，陰影蓋在自己眼皮上，他感覺有人橫跨他的身體。
拳頭握緊，松懈的肌肉頓時緊繃，一股煩躁怒氣湧上心頭。
還以為公主打算趁他睡著了強上，陰影卻在眼皮上滑走了，再次感受到燭火的紅光。
隨即床鋪微動，聽見有人踮著腳下了床。
厲南棠握緊的拳頭，慢慢松開，繼續閉著眼睛裝睡，只是耳朵不由得豎起來。
嘩啦啦倒茶的聲音，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透過薄紗帷帳，厲南棠稍微擡身，瞇細眼睛，看見有個影影綽綽的人影站在圓桌邊的位置上，雙手捧著糕兒，正咯吱咯吱吃。
他咳嗽一聲，那身影頓時就像受到驚嚇，完全僵住不動。
倒像是個被利箭釘住的小兔子那麽呆呆的。
瞧她這麽呆呆乖乖的模樣，厲南棠一時間竟聯想不到當初抱著他還反咬一口的無賴霸道模樣。
良久，這邊靜止不動，那邊覺得安全了，窸窸窣窣吃東西的聲音又慢慢響起來。
也不知為什麽，忽然他又一翻身，鬧出點兒動靜。吃東西的聲音又立馬暫停。
最後或許是她吃的有點兒急，又喝了水，等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爬上床，躺下沒多久，厲南棠困意上湧，即將再次睡著的時候，耳邊忽然響起打嗝聲。
厲南棠一下子又醒了。
閉著眼睛，只聽見打嗝聲很有節奏。
他本來想不管，公主饞貓，大半夜偷吃點心導致打嗝，又不關他的事兒。
誰知道她難受起來，就輾轉反側，又蹬被子又翻身，在旁邊動來動去。
厲南棠睡眠警醒，往日身側從來沒有人，這一刻覺得成婚真的好煩啊，有個人在旁邊一直打擾他睡覺。
一個不停打嗝，一個不停裝睡，最後厲南棠實在受不了了，驟然翻身，將手搭在她的嘴上。
打嗝就怕嚇。
符杉驀地嚇了一跳，渾身僵硬，又像只石化的兔子。於是屏息等了一會兒，忽然驚喜地發現自己不打嗝了。
厲南棠還記得當時先是煩躁，接著就感受到掌心下的柔嫩。
忽視心底一瞬的異樣，他佯裝睡熟，等她停止打嗝，又把手從她嘴巴滑下……
——“好啊，早知道你是故意嚇唬我，我就該狠狠打你手背兩下。”
如今，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在她面前，指節纖長秀氣，虎口處一粒細小的紅痣。
“好男兒不欠賬，別客氣，打。”
“哼，打你有反作用力，我手還疼呢。”
符杉才不要聽他指揮，於是那只手準備移開的時候，就被她兩只手逮住，符杉對著虎口就啊嗚一口咬了下去。
“不疼。”
啊嗚~用力。
“真不疼。”
啊嗚~更用力。
“嗯，一點兒都不疼……”
啊嗚~更更用力。
“……嘶，別咬的你牙疼了，好杉兒，松松嘴……羊肉好吃，人肉不好吃……”
*
九月初，登基大典肅穆莊重，冊封皇後的典禮更是富麗堂皇。
那天風和日麗，鐘鼓齊鳴，雅樂響起，侍女緊隨其後，符杉走進排滿文武百官的大殿。
頭戴鳳冠，身著鳳袍，於樂聲中典雅莊嚴穿過群臣，走上前去。
皇後的鳳印放在精美的玉盒裏，由國舅安國公高本立正式奉上。
皇後接過鳳印，登上與龍椅並排的鳳座，隨後就是禮官宣旨，誦四言賀詞，奏古樂，冊封禮成。
於是又乘坐巨大的，裝飾雉翎，懸掛紫色彩綢的鳳輦去皇宮的素義門，站在高大的樓臺上，接受廣場各位皇親國戚，文官武將和番邦使節的跪拜慶賀。
最後回宮宴請百官和番邦使節等人。
鳳冠巧奪天工，用料紮實，所以也特別重。符杉頂著這麽重的鳳冠，擡頭挺胸，端莊優雅一整天，累的脖子發酸。
典禮需要莊重，又那麽多人，鳳袍層層疊疊，感覺把自己裹成一個華麗的木偶，只提醒自己記得每一個步驟。這種時候，人好像工具化了，只記得完成任務，於富麗輝煌中，感官像是封閉了。
那種隆重肅穆中，也不能扭頭看厲南棠。
印象裏只記得他身著十二章龍袍，頭戴冕旒，端坐在高臺之上，接受眾人朝拜。
熟悉的面容隱藏在垂掛的冕旒珠串之後，只讓人覺得高深莫測，衣不沾塵，矜貴如神祇。
遙遠，但巨他媽帥。
怪不得哪個天才說過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帥的。
因為醜的也會氣你，生氣時看到醜臉，越看越氣。
帥的雖然也會氣人，但生氣時看見帥哥，就很容易露出笑容。
厲南棠邁進寢殿內室的時候，就看見符杉坐在羅漢床上，摘下了鳳冠放在案上，正低頭露出一段雪頸，叫春蕓幫她揉後頸。
周圍人稟報後，符杉和春蕓都站起來了，厲南棠走到跟前，眼尾瞥了春蕓一眼，她就馬上福身退下了。
符杉擡起頭，看著仍舊一身正式龍袍冕旒的男人，這回很近，看清楚冕旒珠串後面的臉了。由於微微疲累，因而眉眼帶了幾分淩厲，又冷又帥。
冷面帥哥把手指放在她後頸上，接替春蕓未完成的工作，一輕一重的給她按揉，低頭對著她眉眼轉柔，剛要微笑……
一只手忽然觸碰冕旒垂珠。
“別笑！”
厲南棠：？
“你這樣冷著臉的樣子，真俊俏，叫我多看一會兒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厲南棠努力繃直嘴角，還是忍不住偏過頭去，響起短促輕快的笑聲。
別人都敬畏威嚴羨慕權勢，就她一如既往地以貌取人。
這種大規格典禮要正襟危坐，一整天下來其實非常累人，肅穆莊重之下就不免沈重，現在沈重的心情倒是風吹雲散，一掃而空。
符杉封閉的五感，在帥哥面前都回來了。煌煌燭火下，鍛袍顯示著高級的柔光。十二紋章下的男人，簡直像個精致華貴的大型皇帝手辦，也就得虧現在沒有手機，不然符杉真想全方位拍個九宮格永久保存。
符杉純欣賞了老半天，才許他摘掉冠冕，脫去層層疊疊的大典服飾。
換上輕便的常服，熟悉的厲南棠回來了。
符杉只著煙紅羅裙，軟綿綿懶洋洋趴在美人榻上，指揮那個男人給她揉完僵硬的脖子，再揉酸疼的腰。
“哎呦，今天我都快累死了，總算挺過去了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鹹魚趴在引枕上，被揉到酸疼的地方，哼哼唧唧的，快成一條死掉的鹹魚。
“這麽累，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男人斜坐在她身側，左手抓著纖纖如楊柳的細腰，右手的大拇指按著後腰窩，輕輕打旋。
“可不是。”
又酸又麻又痛又舒服，叫他這麽一揉，符杉一會兒哎呦，一會兒哎喲喲。
“你別叫。”
掐著腰的手指忽然用上力氣。
“怎麽當了皇帝這麽了不起，管天管地管別人叫？”
“你叫的我想……你。”
“……”
符杉從引枕上偏過頭，對上他微微起伏的衣襟。
於是臉上一熱，扭過頭，默默閉上嘴。
厲南棠服侍的很周到，符杉被按摩的渾身舒坦了，於是投桃報李，叫他坐著，也給他按摩按摩僵硬的肩膀。
“你肉還真結實啊，都按不動。誰給你按摩，公平來說得多收一倍的錢。”
符杉費著死力氣給他揉，他大刀金馬，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，任由她在後頸肩背上按揉，閉著眼睛，長長的睫毛隨著身體的微微晃動而顫抖。
“你按得挺好的呀……怎麽不按了？”
良久，身後沒動靜了，厲南棠睜開眼睛抗議。
他按的時間可是她按的時間五倍還要多呢。
符杉揉揉手腕，想罷工。可看著明顯想要繼續按摩的男人，稍微有點兒心虛，於是站起來，腳尖點點他。
“你躺下，我給你來個深度按摩。”
男人看著她，緩緩仰面躺下。
“翻個面，沒聽說肚子要按摩的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厲南棠聽話地翻過身。
等了一會兒，肩胛骨那兒忽然傳來重重的勁道，是比剛才用手有力量的多。
“你所謂的深度按摩，就是用腳踩呀？”果然一如既往的敷衍。
“要不然呢？你該不是嫌我腳不幹凈吧，告訴你，我不僅用香胰子洗過腳了，還泡過花瓣呢，不比你的手臟。當然你要真的有潔癖，想拒絕我的深度按摩，我同意。”
反正她要力氣沒力氣，要腳有腳，不要腳她就正好歇息。
“要。辛苦你別光踩背，也按按別的地方呀。”
雪白的腳丫就順著背一路往下踩。
到了後腰窩的時候，她也學他，轉悠著揉了會兒。
這回被揉的悶哼的成了厲南棠了。
“你這肉，是不是天生就這麽結實，我再按也就這樣了。”
簡直是越按越緊繃越僵硬，寬闊的背肌都鼓起來了，顯出遒勁的弧度。符杉忍不住反手摸摸自己後肩，觸手軟綿綿的肉，就自己這麽不愛運動，一輩子也長不出這種背部肌肉吧。
符杉的腳尖從寬肩滑過他勁瘦的腰肢，準備結束工作。
男人身子微微一抖，像是su麻/麻的電流經過肌膚，忽然大手扣住她纖細的腳腕，符杉驚叫一聲，他已經又翻了個面，面對著她，且把她拉下來，坐在他身上。
厲南棠俊臉泛紅，慢慢坐起身來，單臂就牢牢攬著她後肩。
手指扶著她，順著側邊衣縫就滑進去了。
“按摩是對我不太管用。咱們換個管用的。”
符杉隔著布料按著他的手，叫他碰到癢癢肉，忍不住微微弓著細腰。
“單獨入睡就挺管用的。咱們別挨邊，你自己老實睡一覺，第二天起來，保管你哪兒都不疼了。”
男人手臂一收，溫熱的身體貼緊，他就低頭堵住了她的嘴。
相敬如賓，互不幹擾這種傻事，現在就算花錢雇他幹，他也不要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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